陈锡瑾 | 那一年冬天，丁中男生得了一种怪病

【往期回读】

那一年冬天

丁中校友  陈锡瑾

作者陈锡瑾先生：1937年生，丁中1955届校友。著名儿童文学作家，江苏省作协会员。有六百余篇故事、童话、寓言、儿歌、散文、连环画脚本等发表在《新民晚报》《看图说话》《中国儿童报》《中国儿童画报》等多家省级以上刊物，著有《一串红灯笼》等。

那是一九五四年发生的事。

其时，我年龄还小，正在丁沟中学读初中。这年冬天特别冷，先是久旱无雨，而后又下了几次严霜，接着又遇到特大的寒潮侵袭，气温陡降到零下十多摄氏度，发生严重的冻害，一下子把蔬菜全给冻死了，田野里的麦苗也蔫了、枯了，到处一片焦黄，竟看不到一点绿色。随后，又下了一场大雪，连续几天下来，地面上堆了足有尺把多厚，这样一来，连一片蔬菜的影儿也看不到了。

没有了蔬菜，学校伙食房中午的菜多半是豆制品打滚，什么豆腐汤啦，炒百叶啦，油炸干子啦，轮番转，时间一长，大伙儿都吃厌了。由于学生长时间吃不到一点蔬菜，个个都严重缺乏叶绿素，很大一部分男生都得了一种怪病——绣球疯，即睾丸生疮，又痒又痛，不抓不行，越抓越痒，结果皮抓破了，就流黄水，黏糊糊的，粘到裤头上，撕都撕不下来，还不时地发出一股腥臭味，难受得要命。有的学生熬不住，走路挠，上课也挠，连羞耻也顾不上了。学校领导见了，心里也急，但也无法可想，就只好关照伙食房，每天晚上烧一大甑子开水，一桶一桶地分别送到男生宿舍里，还在开水中放一些高锰酸钾药粉儿，用来杀菌，让男生把下身洗一洗，消消毒，洗后稍微舒服一点，但无法根治。

有些绣球疯严重的男生，由于睾丸疼痛难忍，走起路来一叉一叉的，样儿挺难看，两腿一夹，就更痛苦不堪。可疼归疼，又不好意思说，怕羞，只好忍着。活动呢，也懒得参加。一次，上体育课，老师为了照顾这些学生，上课前来到教室，就关心地说：“谁有绣球疯病的，举手！”如有，就可以免上体育课了。

后来，得绣球疯病的男生越来越多，对学习也造成了影响。学校领导对此十分重视，就千方百计想办法弄点蔬菜回来，调剂调剂，一次，不知从哪儿弄来了一些野菜，把它当宝贝似的，连黄叶儿也舍不得扔掉，就洗洗切切，切得像芥末儿，“呼呼啦啦”煮了一大锅菜粥，每个学生分了一小碗儿，个把月见不到一星点儿蔬菜了，一个个就像见到山珍海味一样，馋撩撩，猴急急，咕咚，咕咚，只几大口，就一口气灌下了肚，哦，好舒服呀，还想再添，可粥缸早已刮了个净大光，连一点儿汤也不剩！

司务长见大伙吃得这么香，呵呵一笑，问道：“你们知道这野菜几文一斤吗？”大伙儿一听，都愣住了，谁也弄不明白。“嗨，这玩意儿，精贵着呢，比猪肉还贵三四倍！”好家伙，吓得大伙儿直伸舌头！

现在，没有经历过此事的年轻人，也许认为我这是天方夜谭、无中生有。是啊，现在塑料大棚到处都是，冬天再冷，各种蔬菜也有，男人们再也不会得那绣球疯病了。可是在那年代，这却是实实在在的事儿。